距离袁彬受伤的日子,已近十天了,事发地的那座桥还没有命名,那个用于栽路牌的坑还在,袁彬留下的血迹却变的有些暗红了。
他曾是乡亲们口中的“彬娃”,战友们口中的善良人,同事们口中的老实人……少年彬娃:懂事
捡瓶子,捡二炭,帮家里做事成了乡亲们对袁彬童年的印象之一。在同学们眼里,他不爱玩,在紧急关头他却奋不顾身地救起落水伙伴
袁彬今年已经38岁了,可是苍溪县陵江镇回水社区的乡亲们一提起他,都说“彬娃是个苦命的娃,从小就很懂事。”
袁彬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姊妹3人,全凭母亲罗帮莲一手拉扯大。
摆地摊、卖烧烤……都是罗帮莲当时为了维持生计而做过的小生意。袁彬也成了小摊上的好帮手。
回水社区离苍溪县城不足10公里,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当年这里有赫赫有名的丝厂,又是国道212线的必经之地,比起其他地方,这里的人并不是特别的穷。
这一带的孩子,在那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穿打着很多补丁的衣服,袁彬是个例外。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后来参军,有个人一直和袁彬关系密切,他叫陈子平,陈子平家住回水8社,袁彬家住回水4社。
打篮球这样的运动是大多数青年人的最爱,也包括袁彬。
陈子平说:“放学经常喊他打会儿球,他总说要回家去帮忙做事,卖烧烤、捡瓶子,到丝厂捡二炭回家做燃料都是他要干的活儿,有时候我们也很生气他不和我们打球,不过都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也就不生气了。”
多位袁彬儿时的玩伴都表示,袁彬小时候是个默默无闻,规规矩矩,有时候还很胆小的小孩。
袁彬的班主任钱宗伟回忆起当年那个朴素的彬娃,说:“他很认真,帮老师做事都要做到最好,平常有些胆小,但是在一些事情的紧要关头,这娃儿还是能挺起。”
胆小并不代表没有勇气,危难关头,少年时代的袁彬已经有奋不顾身的精神。
“大概是初二的时候,夏天天热,我们一起到堰塘洗澡,袁彬看到王东(童年的小伙伴)在那乱动,没力气游到安全地带。当时袁彬正在脱衣服,一下就跳了下去,抓住王东就拉到岸边来了。”陈子平说起往事,还不住感慨,袁彬在危急关头,总会表现出难得的勇敢。
青年彬娃:善良
讲究的年轻人,入伍第二年入党并当班长、军事素质过硬的好士兵。抗洪抢险,帮老人种地,探亲假在列车上抓小偷这些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场景,却都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袁彬身上。
初中毕业后,袁彬由于家庭经济等方面的原因,没再读书,在丝厂干起了活儿。
上世纪90年代初是香港明星“四大天王”最为红火的时候,很多小青年小学生们对他们非常崇拜。郭富城那一头经典的中分,掀起当时中分头的狂潮,成为最为流行的发式。正处在这个年龄段的袁彬,也毫不例外的梳着中分头。
陈波是袁彬的战友,他清楚的记得,袁彬那时候很讲究,“梳着中分头,人长得也很帅。”
1993年底,袁彬的中分发型没有了,他和陈子平、陈波、王杰东等人将发型统一为平头,穿上军装,踏上北上辽宁的火车,开始了军旅生涯。
刚到部队,艰苦的集训是必须的。但袁彬表现突出,下连时被分配到当时的尖子连队:1营1连,这意味着不仅是每天早晚的5公里训练,其余训练科目一个都不能落下。王杰东说:“那家伙军事素质确实好,跑起厉害,单双杠器械都可以,是团里的训练尖子。第二年就入党,当班长了。”同去的苍溪籍战友均自愧不如。
爱做好事,学雷锋是战友们的又一印象。
“我们那时候部队坐的椅子是长条形的,爱断腿,修椅子腿、钉桌子都是袁彬经常做的事情。”王杰东提起这位爱做好事的老乡战友,都还像停留在当年那倥偬的岁月里。
在袁彬部队所在地旁,有位老太太,她老伴多年前生病去世,女儿也在一次车祸中身亡。陈波说:“袁彬可怜那个老太太,就经常和我们几个战友帮她种玉米,还给她组织过捐款。”
1994年的夏天,袁彬和陈子平、陈波等4位战友回家探亲。在辽宁省朝阳市到北京市的火车上,陈子平发现靠近车厢接头的第二排,有人正在偷一个妇女的钱夹。袁彬第一个冲了上去,很快在战友的配合下将小偷制服。
1995年,袁彬部队所在地发生洪水,袁彬和战友们连续抗击洪水8天。他说:“身上的皮都泡破了。但是我们当时想的就是保住老百姓的财产和生命安全。”
在人民群众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不失军人本色。
中年彬娃:坚强
车队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对乘客不发脾气。勤俭持家、尊重老人、和蔼可亲、命途多舛,却不低头的中年汉子。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1997年,袁彬没能考上梦寐以求的军校,退伍了。
快退伍那年,袁彬与前妻相爱,后来一起回到四川居住。但由于南北方生活差异,以及当年落后的交通和经济状况,最终缘尽分手。孩子一直与袁彬的母亲生活。
袁彬的家在回水社区的半山腰,对面是广南高速和兰渝铁路的嘉陵江大桥,离家不远的地方就有很多老梨树。袁彬从小生长在这里,他的心灵就像前几天刚刚开过的梨花那么洁白。
他家的房子是一座老式两层外廊式小楼房,仅仅只有3间,门窗上的黄漆已经淡的快要恢复木头的原色,二楼窗户的玻璃已经没了踪影,外墙上的水泥也东一块西一块的残缺着,房子背面露出了灰色的砖块。
“这些砖都是当年罗家嫂(袁彬母亲)和彬娃他们3姊妹在房子后面挖窑自己烧出来的。修这几间房子至少也要3万匹砖。”邻居赵学竹不住的感叹当年袁彬家修建房屋的艰辛。
退伍后,他跑过摩的,也卖过烧烤,辗转各地打工,却始终没能改变家庭的贫困面貌。
钱明英、钱宗英等袁彬的老邻居都对袁彬有相同的看法:“彬娃从小命苦,但是见到我们队上、村上的人老远就打招呼,平常帮忙跑得很快,我们选他当村上的干部,他就是不答应。”
后来袁彬学习了驾驶技术,跑起了车。为照顾好年幼的女儿和年迈的老母亲,2009年袁彬进入广运集团苍溪有限公司担任客运车驾驶员。
与他一同驾驶川H41056的客车师傅涂兵告诉记者,他们一起共事这些年,都没红过脸。他说:“搞客运有时候真的很烦,忍不住的时候我们还会和乘客吼几句,但是袁彬这个人随时都是笑嘻嘻的。”
车队里的人都知道袁彬是个老实人。负责调配车辆的任大明说:“他做事很踏实。有时候安排车辆调配班次,安排不妥当,他也没什么怨气。”
不少同车队的师傅都表示,袁彬很爱干净,经常对车进行保养。
记者在华西医院见到袁彬的时候,他右眼放出坚定的光芒,他说:“我现在心情很平静,事情已经发生了,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开大客车的师傅必须对车上乘客的安全负责。”
你受伤的那一刻仍是认真负责,你晕倒前的那一刻仍是坚韧不拔。
2013年3月31日是个让人难忘的日子,那一天你所驾驶的大客车在高速路上疾驰,飞来横祸,一块近3斤重的石头从天而降,穿过挡风玻璃砸中了你的左眼。
汽车再往前两米就是几十米高的大桥,一旦下去,34个鲜活的生命将灰飞烟灭。
你忍着剧痛,靠边,一次点刹,两次点刹,大客车碾过护栏,大客车驶进栽路牌的坑里,大客车斜在路边,大客车停住,你却被甩出车外好几米……
当你短暂的昏迷后想起,汽车还没熄火,可能引起爆炸等二次危险,你马上想法上车,却打不开车门。凭借曾是一名军人的意志,你从挡风玻璃的洞里爬回驾驶室,熄火,通知乘客赶紧下车。
你是14岁女儿的好父亲,年近70岁老母的好儿子,一车乘客34人的救命恩人……你就是最美司机袁彬!
记 者 手 记
接到采访任务的时候,我很诧异去年的吴斌和今年的袁彬是何其相似。好在袁彬保住了性命。
在医院见到袁彬母亲,她手上一直拿着袁彬的一双凉拖鞋。她找不到上楼的路,我带老人坐电梯上楼时,她说起袁彬受伤后母子俩的第一面。她说:“我当时没忍住眼泪,但还是在开导他。”
袁彬:“妈,你儿子这下完了,眼睛没了。”
袁彬母亲:“娃儿啊,那么多苦,我们都过来了,命还在就好。地震的时候那么多人断腿断手的都活下来了,你咋不行呢。”
后来有媒体采访袁彬母亲时,为了体现自己问题的犀利,问起袁彬今后的生活,以及婚姻的问题,硬生生把一个乐观的老太太逼出了眼泪。她哭着说:“他都这么大年纪还没找到媳妇,现在又少了只眼睛,还有哪个要他啊。”
第二次见到袁彬母亲时,她说头痛,不想接受采访,我们就退了出来,毕竟一个70岁的老太太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再让她撕开伤口,我于心不忍。
袁彬的女儿见到袁彬时,一言未发,眼前的父亲变了一个模样,就像不是自己那个曾经帅气的父亲。然后止不住的大哭起来。目前她面临中考,已经回学校继续学习。
当天车上的乘客谈起袁彬,没谁不说是袁彬救了自己一条命。而在华西医院采访期间,不少民众听了此事以后,都说这个司机了不起。就连一向严格的华西医院保安,听了之后,也在最快的时间内给记者办了采访证明。
袁彬事件发生后,广元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当即指示,要全力救治伤员,弄清事故原因并委派人员前往慰问。
市交通运输局局长王国培是个急性子,因为相关部门没及时了解到情况,而大发雷霆。
2日,当记者到达华西医院的时候,广元市交通运输局、苍溪县委县政府领导、广运集团相关负责人已陪同袁彬至华西医院。
不少网民在网上发帖,祝好人平安,早日康复!
网友笑盈盈发帖:“有爱心的人,才会有责任心,有责任心的人,才会有善良的举动,才会营造一个和谐完美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