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春街全面升级

挥春街

　　“今天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下午搬去筷子路的新铺位。”

　　“那明年呢？还会回来吗？”

　　“你问我明年啊？我都不知明年这里是什么样子，明年还有没有这条路。”

　　朱伯停下手中的毛笔，望向桌案正对面的拆迁工地———那片地经过几天迅速的平整，已经划好了简易车位，成了东方广场的又一个临时停车场。

　　朱伯是佛山锦华路和公正路上近30名挥春师傅中的其中之一。半条锦华路和一条公正路，连在一起不足千米，却是佛山城里喜气最为聚集的地方。它周围的品字形街区，曾是老佛山商业、文化中心。上世纪90年代开始，经过数次行业变迁，喜帖、挥春、文具、婚庆等节庆用品的商铺渐渐汇聚于此，上了年纪的佛山人把这里叫做“挥春街”，而年轻人则借用香港歌手谢安琪的一首歌，把这里看成佛山的“喜帖街”。

　　然而，始于两年前的旧城改造，让几条老街历经多次动迁的震荡和折磨，勉强残喘至去年底，却已元气大伤，人气流散，街景凋零。

　　生活向前。或许是市民对世俗生活的热爱，也或是即将到来的春节，令挥春街像注射了强心剂一般，貌似活了过来。仿佛一切都已过去，如今满街浓墨重彩的热烈升腾才是寻常。

　　只有写挥春和买挥春的人才知道，2013年除夕前的这些日子，将是他们在挥春街的最后一次约会。禅城区祖庙街道升平片区指挥部透露，“结合今年重设的松风路迎春花市，筷子路将会设置临时挥春摊位，而公正路一带则准备用来在春节期间疏导东方广场交通以及设置迎春车位。”

　　挥春街的背后，其实已经夷为平地，只有临街一条店铺还在经营，包括朱伯在内的很多店铺都已经和指挥部签了“危险责任书”，“他们说档主把挥春挂在新砌的墙上，有安全问题”。朱伯告诉记者，街上超过九成的师傅都已和禅城区会展业会签了租约，“从明天起要我们搬了，从腊月二十到腊月廿九，一共10天，到筷子路摆摊，租金500元，押金500元。”

　　朱伯旁边的萧师傅有些不忿，“是看我们这里既有名声，又有人气，才要我们搬过去吧。那边生意都做不起来，搬过去做什么呢？”萧师傅是所有挥春师傅中年纪最小的，但和大部分档主一样，都有自己多年的老主顾。彼此之间递一支烟，开一个玩笑，更像是老友。

　　城南的姚小姐到萧师傅这里写挥春已经5年。今年她一共写了10幅，要带回广州送给小姑和其他亲戚。“我们不喜欢超市里印刷的，就每年都过来”，她用手指着街对面，“这边写好了，那边就可买利是封，买门神，一条龙搞定。明年可能就没这么方便了。其实，这些房子好好维修一下，让买和卖的留在这里，不是挺好吗？”

　　似乎是为着这最后一次，每名师傅都写得格外卖力。本雅明说自相机发明开始，人类已经进入由复制和印刷主导的“机械复制时代”。然而，这条街的存在，依旧在呵护着手写这一无可复制的传统。佛山的年味，在一年年的书写和祈愿中，得以传递和存续。

　　顺着临街摆开的桌案再往前，是已经拆掉的文锋文具店旧址。青纱网帐和脚手架已将工地和尚存的几间店铺隔开，76岁的陈伯，把自己的红色店招轻轻地挂在绿网上。从昨天开始，他已封笔不再出档。

　　陈伯算得上这街上最老的挥春师傅，早年从铁路部门退休后，开始在永安路写挥春。近20年间，他的档口的迁徙痕迹，也与佛山挥春街的转移保持一致，“从永安路，到福禄路，再到锦华路”。今年他依旧从文锋文具店早早买好了红纸，但仅仅摆档三天，就觉得体力不支。来找他的老客人不少，陈伯自觉很难负荷。“搬到筷子路，我早收到通知，但是没精力去那边了。”

　　夜幕低垂，每个档口前仍围着三五顾客。陈伯把案上的笔墨纸砚收拾停当，所有工具，分门别类用塑料袋装好。

　　他说，这一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